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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徵明《蹴踘图》及其他

时间:2022-10-22 13:55:03 来源:网友投稿

1981年春节期间,台湾“国立”历史博物馆曾隆重举办“明四大家书画”展,共展出海内外私人收藏的沈周、文徵明、唐寅和仇英书画作品一百余件。虽然藏家中不乏像张大千、张群、王世杰等著名收藏家,但其中某些展品的真伪颇有存疑或争议。1984年1月,台湾“历博馆”出版了此次展览图录,共收入八十八件“明大四家”书画作品,绝大多数图片为彩色版,部分为黑白版。

在图录中有一幅文徵明的人物画《蹴踘图》轴,引起了我的关注。这是一幅描绘宋太祖赵匡胤与宋太宗及赵普等开国功勋在玩蹴踘(古代“足球”)时的场景,此在《宋史》和宋代野史笔记中多有记载,当是史实。《蹴踘图》白描浅设色,人物神情生动而精准,线条构勒飘逸流畅,设色淡雅。右上方行书题跋云:“聚戏人间混等伦,岂殊凡翼与常鳞。一朝龙凤飞天去,总是攀龙附凤人。青巾黄袍者,太祖也。对蹴踘者,赵普也。青巾衣紫者,乃太宗也;居太宗之下者,乃石守信也。巾垂于前者,党晋也。年少衣青者,楚昭辅也。嘉靖已酉七月十日,徵明识。”

署款下钤朱文联珠方印“徵”“明”。嘉靖已酉即嘉靖二十八年(1549),时文徵明八十岁。文氏题跋应是其晚年真迹。此图左下角钤朱文长方印“太仓陆润之印”,是清代雍正、乾隆年间江苏太仓人、书画鉴赏家陆时化之印。此图著录于陆氏《吴越所见书画录》。图右下角钤朱文方印“虚静斋藏”,是清末民国年间浙江绍兴人、藏书家孙祖同之印。江兆申《文徵明与苏州画坛》、周道振《文徵明书画简表》、《文徵明年谱》和黄宾虹著、赵志钧编《中国画史馨香录》等书中均有著录。此图今藏处不详。

文徵明擅画人物,此无庸置疑。但他的人物画绝大多数为山水画中的“点景”之作,而单独的人物画存世仅有三四幅,《老子像》轴(广东省博物馆藏)、《老子像》页(旅顺博物馆藏)、《湘君湘夫人图》轴(北京故宫藏)、《芭蕉仕女图》轴(台北“故宫”藏)等。如果《蹴踘图》是文徵明的真迹,则其文物价值和艺术价值当不可估量。

其实文徵明《蹴踘图》是一幅临摹之作,而且似对临之作。上海博物馆藏元人钱选临宋人苏汉臣《宋太祖蹴踘图》卷(28.6×56.2厘米,纸本设色)。图后有钱选跋记,另还有今人张大千、吴湖帆和沈尹默等人观款、题跋。而文徵明《蹴踘图》上题诗与跋记,也并非是“原创”,而是出自元人吴澄《吴文正公全集》(陈高华编《元代画家史料汇编》)中题钱选《蹴踘图》的文字:“钱舜举云:青巾白衣,赵太祖。对蹴踘者,赵光普也。衣浅褐者,太宗也;衣黄,乃石守信。衣白而乌巾垂于项,乃党进。高帽年少者,楚昭辅也。此本旧藏御府,兵火流落人间,今摹仿以遗好事之君子。聚戏人间混等伦,岂殊凡翼与常鳞。一朝龙凤飞天去,总是攀鳞附翼人。”但吴题之图是否即为上海博物馆今藏之图,难以确定。而钱选当年曾临摹过“旧藏御府”的《蹴踘图》,当是事实。通过有关图像与题跋文字的考鉴,也大致厘清了文徵明《蹴踘图》的“祖本”和题跋文本的出处。

但有一个问题:文徵明《蹴踘图》中的人物是其真迹,还是代笔?或图是他人所作,而文徵明为之题跋?如果是换了其他一位年已八十岁的老画家,画出如此精工的白描人物图,肯定会遭致质疑,但文徵明书画“愈老而愈益精妙,有细入豪发者”(黄佐《衡山文公墓志》中语)。在文氏一生的绘画作品中,几乎极少临摹前人的作品,多为自己创作。但台北故宫博物院藏文徵明《芭蕉仕女图》轴上有题跋云:“嘉靖已亥春日,偶阅赵松雪芭蕉士女图,戏临一过。”无名款,钤白文方印“徵明印”。嘉靖已亥年文徵明七十岁。清宫旧藏,曾著录于《石渠宝笈三编·延禧宫》。如此图是真迹,或可说明《蹴踘图》是临摹自钱选的可能性。

那么,《蹴踘图》是否是代笔之作?从已有的史料可知,为文徵明绘画代笔的朱朗、周天球、陆师道诸人中,代笔山水或花卉应是事实,而代笔画工笔白描人物,史无记载,且上述诸人均不擅长人物。在文徵明晚年(八十岁前后)的弟子和友人之中,有如此人物画功力和造诣的似只有仇英一人。文、仇两人相交相知三十余年,亦师亦友,而且经常合作绘画。如正德十五年(1520)文、仇合作《摹李公麟〈莲社图〉》(台北“故宫”藏);正德十二年(1517)文徵明画、由仇英设色的《湘君湘夫人图》(北京故宫藏)等。而文、仇两人以书画合璧形式创作则更多,著名的有仇画、文书《孝经图》卷(台北“故宫”藏)、《双骏图》轴(台北“故宫”藏)等,另外还有《上林图》卷、《职贡图》卷、《后赤壁赋图》卷等。

今藏台北“故宫”博物院的文徵明《寒林钟馗图》轴(纸本浅设色,清宫内府旧藏)曾著录于《石渠宝笈三编·重华宫》,一直被定为文氏人物画名作之一。款署“甲午除夕戏作”,甲午即嘉靖十三年(1534),时文徵明六十五岁。徐邦达鉴为“真迹,上”(徐著《重订清故宫旧藏书画录》)。江兆申鉴为“是衡山人物画之精品”(江著《故宫读画札记》)。曾任台北“故宫”博物院院长的美术史学者石守谦则鉴此画中寒林山水为文氏所作,而钟馗则为仇英代笔。可参阅石著《雅俗的焦虑——文徵明、钟馗与大众文化》一文,此不赘述。而此图中的钟馗属于小写意人物,远没有《蹴踘图》中的人物工致秀逸。文徵明乐于为仇英绘画题跋,或以其书法与之“合璧”,或令仇英为其代笔人物画,应是可信的史实。

上海博物馆书画部研究员李维琨在《明代吴门画派研究》一书中曾说过:“吴门名家在当时即有无数的仿制品、复制品,伪本上还常有本人的亲自题字。现代的鉴定中,往往会发觉实际由钱穀、朱朗(粗笔)、尤求(细笔)、文嘉和文彭(大字中堂)代笔,却有文徵明亲笔署款的作品。现在论画派画法,又不能不举作品为例。所谓‘确凿的鉴定’实在不易。”

根据有关画史史料和古今人的论述,不妨对文徵明《蹴踘图》的作品归属做一个推论:此图极可能是仇英(或其弟子尤求)临摹钱选之作,而文徵明为之题跋。原画上或有仇英、尤求名款,但因多次揭裱而裁割失去。亦或为画估有意裁割而伪赝文徵明之作。因为在画史上,文徵明的知名度历来就远大于仇英和尤求。流传至今海量的文徵明伪赝之作,给今天的研究者所带来的负面影响是难以估算的。因此,对文徵明传世作品的去伪存真,应该是当今研究者所面临的一个首要任务,否则有可能成为文徵明研究中一个难以突破的学术“瓶颈”。

在文徵明生前,伪赝其书画已形成了一条巨大的产业链和消费市场。而当年那些高仿之作,时至五六百年后的今天,已极难用肉眼去辨别真伪了。我有时不禁窃思:今人对文徵明八十岁前后的绘画作品的认知,是不是受到了那些高仿赝品、代笔和传奇、传说的“误导”?其中究竟有多少真迹?文徵明真的是古今绘画史上千年一遇的“神人”?古书画的鉴定其实是一个逐渐接近真伪的过程,而并非是一个完全认识真伪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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