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墨 香
戒珠寺 位于蕺山南麓、今绍兴西街，是书圣王羲之故宅。寺内有一池名“墨池”，传说是书圣洗笔所致，香溢千年。
喜欢墨汁的味道是很久、很久以前就有的事了。其实墨汁味很浓很浓时闻着并不十分惬意的，只有在丝丝缕缕，若有若无，毫无征兆地进入你鼻腔时，淡雅、高贵的感觉才会从心底涌起。原本写不了毛笔字的，为着这一缕清香，书房里还是要放一瓶一得阁墨汁的。
人到中年，对一切“浓烈”的事物有了本能的抗拒。烹饪时有意识地少了盐，不是为了养生，而是盐一多嘴唇就发干，盐过量时还会有发麻、发苦的感觉，所以清淡成了饮食的主旋律;还有那些大喜大悲的事情，不但变得让人讨厌，而且还让人感到恐惧，所以平平淡淡成了生活的追求;再就是颜色了，大红大紫、大蓝大绿的色彩总觉得过于张扬、过于耀眼了，浅一点儿的才看着柔和适眼。这和年龄或许有些关系的，阅历增长了，越来越觉得处于“两极”的事物不那么靠谱，中间点儿的才稳当靠得住。极左或者极右都会让人犯错误嘛，道理是一样的。细细琢磨一下，这里边的道道还真不那么简单的。生活得久了，潜移默化、耳濡目染的中国风把人陶冶得更像个中国人了，是儒是道、是法是释总也说不清楚的，或许是各种思维混合作用的结果吧。就如那墨香，到底是什么味道，真说不清，只知道就是喜欢。
喜欢墨香还有另外一种原因的。我发现她能让我静下心来。工作、生活中难免的会有烦恼、麻烦甚至让人焦虑的事，会把人的心绪搅得大乱，把人的心情搞得大坏。但只要在书房里坐下来，轻柔的墨香拂过脸颊、进入鼻腔，大脑便立刻清醒许多，心境也变得沉稳许多，慢慢的便忘记了那些烦心的事，思绪和心情也就都欢愉起来了。就像母亲轻柔的拍打，总能让涕哭的婴儿安静下来一样。起初是无意中的发现，后来则是有意识的体验了。这或许就是人们说的“放空”心灵、“清空”大脑吧。也真是，能主动让自己“归零”，实在是不错的想法。就像小孩子考试，从零分考到八十分是容易的，而从九十九分考到一百分那可就难了。何必呢，和人较劲儿、和事较劲儿、和生活较劲儿，归根结蒂是自己和自己较劲儿，何苦把自己搞得那么狼狈呢。从这点上说，墨香还是我的人生导师呢。
我的书房里其实是蛮有活力的。窗台的两边有两盆君子兰，中间有一盆文殊兰。这文殊兰刚移植回来时是瘦瘦弱弱很单薄的几条绿枝，几年过去她竟蓬蓬勃勃的占据了半个窗子，像护佑小弟一样把两盆君子兰护在身下。花盆也从小到中、到大的换了几回了。每年的五月和六月她都会开出很大的花朵，是那种白色的丝状卷曲的花朵。而那花朵的味道也是轻柔、含蓄的，非屏息凝神难体其香，也正合了我的口味。书房里的这些花总比客厅里的长得好，妻说是窗台上透风的缘故，而我私底下总是神秘兮兮觉得是因为墨香的缘故。不是说听了轻音乐的植物会长得更好吗，那闻了墨香会不会也是一样的呢?
再就是总有一些小客人会时不时光顾书房的窗子。有的时候是鸽子，鸽子来的时候常常是背对了我落在防护栏上。隔了纱窗我可以仔细地观赏它。它的羽毛是光亮的，像是薄薄的打了层油脂，看来生活是不错的，像人一样也正奔小康呢。不过它好似对我不大放心，因为它会时不时侧过脖颈来打量我，喉头处发出沉闷的“咕咕”声，但我听不懂它的语言。鸽子起飞时身姿很矫捷的，像麻雀一样一下子就飞走了。还有就是喜鹊了。这家伙比鸽子“油”多了，它也会背对了我落在防护栏上，不过绝不回头看我一眼的。它的羽毛的颜色是那种蓝色、绿色、灰黑色共同勾兑出的有神秘色彩的颜色，说真的，有点庄严到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还怪瘆人的。它起飞时有点像抛出一个重物那样，先向下坠去，然后再向上飞起，不如鸽子灵巧。我私下认为，这些小客人不是冲我来的，而是冲那墨香来的，因为它们的嗅觉比人更灵敏，美味的东西它们也要享受一下的。
也不知道什么缘由，有时忽然的就会有空虚的感觉，仿佛生活脱离了轨道，失去了方问。空虚不是因为不做事，而是因为不知道做事是为什么。这种感觉强烈的时候，你会对人生产生莫名的怀疑。像一羽失去重量的羽毛，风来随风、雨来随雨。那种百无聊赖、情绪低落的感觉一下就夺走了你所有的快乐。而每每在这个时候，那清清淡淡的墨香总会很重很重地占据我的心。我便伴了这墨香，泡杯茶，静静地坐下来，直到夜色渐浓，睡意上身。我关掉台灯，静静地享受这夏夜静谧的时光。夜风轻轻拂过，墨香好似是从窗外飘来专程来安慰我的。渐渐的活力又重新回到我的身体里。
远处的工地上，塔吊的灯光和天边的明月相映成趣，一个地上，一个天上，像昭示着什么。猛然记起，哦，这是我的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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