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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古一梦

时间:2022-10-28 16:55:03 来源:网友投稿

第二,搞飞船必须要组织起一支人才队伍。92年飞船工程启动之际,正是中国市场经济刚刚起步之时。本来航天系统是有一定人才储备的,但在市场经济大潮的冲击下,社会上掀起了轰轰烈烈的“下海”热、“出国”热,很多大学生不仅不愿到航天部工作,而且来了之后,很快又离开了。于是航天部人才大量流失,“肥水外流”的趋势越演越烈。当时航天部曾流传这样一个笑话:在某名牌大学的毕业晚会上,当几个女生问到一个男生分配到什么单位时,这个男生捶胸顿足,一脸苦相,说,我可惨了,我可惨了!几个女生忙问怎么惨了?这个男生说,我被分到航天部去啦!

的确,当时不仅新毕业的本科生、研究生不愿来航天部工作,就是现有的年轻骨干也纷纷出走,另谋生路——有的出国,有的跳槽,有的改行。有一个单位,第一批去的20多个研究生先后走完,一个不剩。后来连本科生也留不住了,每年都要走掉50多个;甚至摩托罗拉公司的大轿车都开到了中国火箭研究院的门口,每天等着把人才拉走!而原有的科技队伍中,老的老,病的病,退的退,即便能在岗位上干活的,也多为66年或67年毕业的大学生。于是一时间里,航天部人才短缺、青黄不接、后继乏人。

航天事业如此壮美伟大,人才为什么会要离开呢?

究其原因,主要是生活待遇差。生活待遇主要是指工资和住房。应该说,中国航天人从50年代到70年代,与社会上其他一些单位相比,无论是工资还是住房待遇,在全国都是上等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还有一点优越感。因为他们生活上靠国家拨专款养活,精神上靠国家荣誉支撑。但后来和社会上相比,就不行了,有的单位连基本的生活条件都不具备。比如,在80年代初,有的单位几千个单身汉,每天中午吃饭时,长长的队伍排到食堂门口,比赶集还要热闹;有的单位科研人员和职工一万多人,却只有一个洗澡堂,还常常不能正常供水!尤其随着计划经济体制的转变,航天部提出了“转轨变型”的方针,即从计划经济转向市场经济;从试验轨道转向商品轨道;从军用产品转向民用产品;从依赖皇粮变为服从市场。于是航天工业从此脱离计划经济,跨入市场经济,航天人再次陷入任务不足、经费不够的困境之中;不仅一般的项目不再享受国家专款的待遇,甚至连造火箭这样的国家大事,也得自己想法贷款,背着债务去干。因此在80年代、90年代初的航天系统,曾流传这样几句顺口溜:

五十年代戴着“帽子”搞导弹

六十年代饿着肚子搞飞船

七十年代举着“宝书”搞卫星

八十年代背着债务搞火箭

比如,后来用于发射“神舟5号”飞船的“长二捆”火箭,在最初研制的时候,火箭研究院就曾经向银行贷款2000多万元!还有,中国发射国外的商业卫星,在老百姓看来,航天系统肯定赚了大钱,航天人的腰包也肯定早就塞满。可事实上呢?除去成本和劳务外,赚的外汇几乎所剩无几,最后分到相关航天人手中的人民币,不过百十来块钱。难怪当时社会上出现了一句很著名的流行语:“搞导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而用航天人自己的话来说,航天系统是“看起来热闹,听起来感动,说起来光荣。”实际上却是“马粪表面光,里边一团糠”。

就拿工资来说,在80年代,一般科技人员且不讲,研究生每月工资才八九十元,加上其它补助,不过几百元,甚至连一些在国际上都著名的大专家,薪水也少得可怜。比如,发射“神舟五号”飞船的首任火箭总师王德臣,我曾亲自当面询问过他的工资情况:1992年,王德臣的基本工资100多元;1999年,基本工资360元,加上其他乱七八糟的补助,每月1500元。至于那些为中国航天事业拼搏了一辈子退下来的老专家,每月把所有的钱加起来,也不过1000元左右。而在国外,像王德臣这样的大专家,月薪大约10万美元,折合人民币约80万元;一般本科生,月薪大约也是6000美元,折合人民币5万元!。即便当时在中国的外企公司,本科生一月薪水也是四五千。因此,年轻人亲眼目睹了这些情况和结果后,想留也留不住。

对此,戚发韧深有感慨,他说,我本来带了两个博士生,两个人在国际学术会上都有不俗的表现。但搞飞船时,两个人都走了。为什么?穷!有一个博士生家里四口人,父亲、母亲和姐姐,一家人都在东北一家企业里上班,可厂里连工资都发不出,后来全下岗了。全家人从小含辛茹苦,省吃俭用,供这个博士生上了学,希望他能为家里带来生存的转机。他却没做到,不是不想做到,而是实在做不到。他一毕业就到航天部,本打算把自己的青春献给航天,甚至把自己的生命也献给航天,可他有这份心,现实却没这份情,他拼命干工作,也干出了成绩,但每月所获得的工资却养不活他全家。无奈之下,他只好走了。

而另一个博士生离开戚发轫的原因,是因为到航天部好几年了,却一直没房子。80年代、90年代初的航天系统,别说年轻人结了婚没房住,只能自己到外面租房住,就是一些为航天事业贡献了几十年的专家,住房也同样紧张。比如有的是50年代的老专家了,已经三代同堂,仍然只能挤在一套两居室的小房里;甚至有的专家直至闭上眼睛离开这个世界,也依然挤在一件狭小简陋的小房里。有一位专家,全家四五口人,长年挤在一间大约九平方米的房子里,没有厨房,就在门口搞一个蜂窝煤炉子,来往的人要通过过道,只有侧着身子挤过去。尤其是夏天,每次做饭炒菜,烟熏火燎,那个热呀,热得浑身汗水湿透!但没有办法,只有一天天地熬着。所以离开戚发轫的这位博士生说,哪儿都是为国家做贡献,我为什么一定要在航天系统干呢?既然这儿待遇差,我为什么不换一个地方,让自己生活得好一点呢?我虽然无力改变现实,却有选择现实的权利。于是,这位博士生去了一家外企单位,不仅有了房子,而且工资一月七八千,比在航天部多了好几倍!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不少年轻人当时感到在航天系统干没什么发展前途。在航天系统,充当顶梁柱的人物绝大多数都是50年代从美国、苏联留学回国的老专家;其次是“文革”前毕业的一批大学生。由于“文革”十年,导致整整一代人断档,这些专家虽然年事已高——一般都在六七十岁甚至七八十岁,却仍然占据着主导位置。所以年轻人深感航天系统“老专家太多”,要想有出头之日,不知熬到什么时候,即便像戚发轫那样熬白了头,机会未必一定就能落在自己的头上;加之当时中国航天很不景气,载人航天工程论证了六七年,也迟迟未见结果;等后来正式批准下来了,人也走得差不多了。因为这些六七十年代出生的年轻人较之上一辈航天人,在思想意识、生活观念、人生哲学以及工作方式、行为方式等方面,都有很大不同。上一辈航天人首先想到的是国家,是民族,是集体,个人利益从来不考虑,或者说几乎不考虑。尤其“文革”时期,政治压倒一切,只要毛主席一句话,就是上刀上下火海,也在所不辞,而且绝对心甘情愿。可时代变了,世界变了,这一代年轻人也跟着变了。他们的人生变得很实际,生活变得很实在,既不可能像老一辈航天人一样在一棵树上吊死,也不会再生活在虚构的梦幻和红色的理想之中,对诸如“模范”、“标兵”、“先进”等政治荣誉,更不感兴趣。作为一个人,他们首先考虑的是生存,是发展,比如吃饭、穿衣、住宿,还有谈婚论嫁,生儿育女,赡养父母,个人前途,等等。所以当这些正常的、起码的要求得不到满足,他们便选择离开。因为时代为他们提供了多种选择的可能。后来随着载人航天工程的启动,加之航天部采取了多种措施,才渐渐稳住并壮大了人才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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