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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美术界的转型

时间:2022-10-19 20:50:05 来源:网友投稿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期,新政权在美术系统面临三个问题:如何继承和改造中国画为社会主义建设服务?如何引导画家们向新时代靠拢并改造自己的思想?如何帮助画隶们度过生活困境。这三个问题交错并行且充满自我张力。上海中国画院的成立,便是这一时代背景下的产物。本文以此为切入,探述20世纪五六十年代上海美术界是如何转型的。

1956年4月,毛泽东在中共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上正式提出“百家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6月30日,《人民日报》发表了题为《发展国画艺术》的社论,指出轻视和歧视对待民族遗产和国画家的问题,使国画界在社会上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和支持,并列举了其中突出的现象,认为这些现象不仅对于发扬民族遗产,繁荣国画创作形成了障碍,而且损害了国画家对于事业的积极性。

中共上海市委也制定了上海市1956-1957年知识分子工作纲要,鼓励、允许大家“唱对台戏”,许多民主人士包括画家在不同场台提出了恳切、尖锐的批评。刘海粟上书市委,题目就是《领导不重视美术教育和美术创作》。

作为美术重镇的上海,其时已有一个半官方性质的新国画研究会,并相继建立了上海美协、人美社、文史馆、美术展览馆和上海工藝美术学梭等机构,吸纳了不少知名画家,如颜文樑、林风眠、关良和朱屺瞻等均属文史馆员,领取优厚的薪酬。1956年初夏,按照中央精神,上海开始筹备中国画院,吴湖帆、贺天健、唐云、谢稚柳、钱瘦铁等人成为首批画师,虽然还未得到上级正式批复,但已按月发给他们优厚的薪酬。人美社号称“一百零八将”,社内汇聚了各路绘画精英,程十发、陆俨少、刘旦宅都是其中一员。画家们原本无处着落,现在有了组织,按月发给薪水,创作积极性空前高涨。人美社将连环画,年画和宣传画作为创作重点,着重反映新社会新气象,以及解放、土改、抗美援朝等革命题材,在当时的文化生活中发挥了重大作用。就政治待遇和经济收入来说,连环画家比起国画家更胜一筹。那段时间,可以说是连环画的黄金时代。

对画家们而言,新中国成立不久,政治上的巨大转向让他们中的许多人难以适应。除了不适应新时代的政治需求外,一些画家因为政治上、历史上的原因,或者自身的消极隐退,或者本身创作水平不高,他们无力转型跟上迅猛发展的政治形势。画家们的尴尬境地无所不在,向往新生活,思想上却不免迷惘;落笔到创作上,不是新瓶装老酒,便是旧瓶装新酒,缺乏新内容、新形式、新手法;欲放弃创作进入文化事业单位工作,却被连环画家们捷足先登;待业在家,却是坐吃山空。一批画家因此默默无闻。有的转而去了其他省份谋求一份差事,也是勉强维持生计。

沈曼云系上海连环画界“四大名旦”之一,但据其徒弟凌涛回忆:“解放初期的连环画创作,要求写实,老师没有写实的素描基础,他是擅长夸张的绘画技巧,要他从写实方面去画劳动人民英雄形象,对他来说是个难题。他画起工农兵造型动作,很可能给人有丑化的感觉。他感到跟不上形势,经过再三考虑,就转到图书馆去工作了,后又转到文化馆工作。”

画家们对创作主题难以一下子适应,在生活上又都十分困难。新中国成立不久,百废待兴,尽管成立了美协。文史馆、人美社、工艺美术学校,但能够安排画家工作的单位,毕竟寥寥无几,拿不到固定月薪。画家失去了主要生活来源。经济上的普遍萧条,也使求画者大幅减少,以画养画几无可能。

1957年1月30日。上海市文化局在《对国画、连环画工作者救济补助工作总结》中,认为许多画家需要救济,“尚有国画家二百人左右,连环画工作者七十余人没有固定工作(大部分系失业者),其中三分之一生活存在困难”。其实这一数字还是保守的。

许多画家连几分钱一把的出口工艺扇(或檀香扇),都要抢着画,又因为苦不堪言,发了几句牢骚,以致酿成后来的“檀香扇事件”,许多画家被打成了右派。

画檀香扇的画家有四五十名,水平稍逊的画家根本轮不到画檀香扇,最多画把白骨扇。在一发美术界座谈会上,许多著名画家先后发言,抱怨生活困难,画檀香扇是艺术的末路。陆俨少说:“国画家画檀香扇,是打碎红木家具做算盘珠。”

钱瘦铁说:“现在国画界生活艰难,很多有才干的国画家都在画檀香扇。我五六十岁的人,每天靠画四五把扇子过日子。”

吴湖帆正好坐在旁边,接口说:“为着生活困难不得已在画檀香扇,极为可惜的,急需请政府注意,现在画檀香扇已不是创作而是末路。如此下去,国画要被消灭了。”

1956年初夏,经周恩来总理提议,中央决定在上海和北京分别设立中国画院。国务院常务会议通过《文化部关于筹建中国画院和中国戏曲学院的报告》。6月25日,文化部正式颁发《文化部关于建立中国画院的实旋方案(草案)》。

上海中国画院筹备委员会主任为赖少其,时任华东美协党组书记、副主席。他是一位参加过新四军的老革命,本身又具有极高的艺术造诣。其他筹备委员包括王个簃、唐云、沈尹默、吴湖帆、贺天健、白蕉、伍蠡甫、陈秋草、刘海粟、傅抱石、潘天寿等人。党员吕蒙、富华作为工作人员参与其中。

据参与画院筹备工作的邵洛羊回忆,筹委会成立于1956年7月,“几经磋商,最后决定聘请入院的画师为69人”。

一旦如入画院,经济上就有保障,更加让人心动的是,说明其融入了主流艺术圈,政治上被政府接纳,艺术上被组织认可。

加人画院的画家们,无不由衷感激。陆俨少后来回忆说:“解放之后,成立了中国画院,让我专心一致拿起画笔,从事国画创作,这是我艺术生命的再生。我是衷心地感谢党。我同上海60位老画家一起被吸收为上海中国画院画师,每月国家发给固定律贴,生活得到保障,可以不必依靠并非学所专长的连环画来养活自己了。”

能够加入画院的画家们,其心情都与陆俨少相似。画家入院的心情是急迫的,但条件苛刻。因为全国南北仅此两家,北京画院负责北方地区,上海中国画院自然要兼顾江浙沪等地区。能够加入画院威为画师,是作为一名专业画家被业内所认可的重要标志,即使在如今也属不易。时间回到1960年之前,能够成为新生的上海中国画院首批画师,则可以说是难上加难,种种条件限制,名额实在有限。

据画院档案记载,筹备期间拟吸收画师53人,名誉画师11人,共计64人。包括上海和江浙地区的知名画家、书法家和篆刻家等。在画院正式成立前,画师人选又做了调整,增加到了69人.其中女画师9名:李秋君、陈佩秋、庞左玉、陈小翠、候碧漪、陆小曼、吴青霞、周炼霞、张红薇。

画院的遴选标准,主要考量的当然是画艺水平,但政治倾向、社会地位、经济来源和年龄结构等诸多因素,也在关注之列。画家能否加入画院,政治历史问题始终是重要的考量。新中国成立前就已成名的画家施南池、王端等人,皆因担任过有国民党官方背景的美术团体负责人,被毫不犹豫地排除在外。

从年龄看,张聿光、樊少云72岁,马公愚68岁,贺天健,朱屺瞻64岁,王个簃59岁,江寒汀52岁,谢稚柳47岁,吴青霞46岁,唐云45岁。四五十岁的居多。被认为是水平出众、前途无量的年轻画家,则有35岁的程十发、34岁的陈佩秋和24岁的刘旦宅人选。如果算上稍后招收的汪大文、毛国伦、陆一飞,吴玉梅等不到20岁的学员,画师的梯队层次可以传承有序。

筹委会在后来正式上报的报告里,说画师的安排是“照顾到各流派的代表性人物”。所谓各流派,显然仅指中国画的范畴,这也可以解释,林风眠、关良、吴大羽等著名画家,何以未在这69人的首批画师名单之中。要知道,在当年,他们是作为西画家,而不是国画家名世的。即使被选为画院院长的丰子恺,也因为画的不是纯粹的中国画,照样不在画师之列。林、关、吴等人加入画院,成为画师,是在画院正式成立后的事情。

画师竞争激烈,画院院长一职更加引人注目,成为焦点中的焦点。

在画院等委会会议上,大家以秘密提名的方式,進行了一次院长选举。投票者10人,结果赖少其得票最多(4票),吴湖帆其次,提名他为院长的3票,提名人是刘海粟、伍蠡甫和白蕉;提名他为副院长的6票,提名人是唐云、潘天寿、王个簃、谢稚柳、贺天健和陈秋草。也有人提名沈尹默、傅抱石、潘天寿为院长,被提名为副院长的达到十余人。

吴湖帆本人,则提名贺天健为院长,赖少其、刘海粟、傅抱石、唐云为副院长。考虑到之前吴湖帆与贺天健的过节,吴湖帆的提名不能不说是大度。值得一提的是,所有提名者均未提名自己。经筹委会综台考虑,鉴于吴湖帆在中国画方面的影响和成就,提议由吴湖帆挂帅院长一职,赖少其、傅抱石、贺天健、潘天寿为副院长。

但这还是画院内部的方案,须待上级部门批准。1956年9月18日,这份名单以上海市文化局党组,中国美术家协会上海分会党组名义,上报中央文化部,并抄送中国美术家协会。

等待上级批复的日子里,画院的艺术创作活动和各种展览仍然丰富多彩。这年3月,画院举办了“王个簃个人绘画展览“,4月举办了“刘海粟国画、油画展览”、“贺天健国画展览”,5月举办了“山水写生画汇报展览”,6月举办了“张聿光个人画展”,7月举办了“程十发云南德宏傣族、景颇族自治州写生画展”,8月举办了“花鸟、书法、篆刻观摩会”……

在为了筹备画院成立而举行的画展上,拟任院长的吴湖帆的画,被放在突出的位置。吴湖帆还应约写了一首调寄《东方第一枝》的贺词——“为中国画院诸同志赋诗”:

京国多欢,湖山并霁,信回大地春暖。百家赌唱争鸣,众香紫深红浅。天涯芳草,总一例、东风吹软。敞绣椽绿树高安,仿佛认巢莺燕。频放出、创时手眼,还省识、道同真面。好将暗柳明花,共归画屏翠苑。丹青重引,系断续、千秋一线。更细谐旧羽新宫,合是太平长见。

看得出来。吴湖帆心情舒畅,甚至有点踌躇满志。

可是冬去春来,等来的消息是,与上海中国画院同步筹备的北京中国画院成立了,齐白石任名誉院长、吴湖帆好友叶恭绰担任院长。甚至江苏画院也成立了,近在咫尺的上海画院,却迟迟未见动静。

众人都知道上海中国画院难产了。吴湖帆的院长一职,自然更是无从提起。这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在全国范围内很快开展了反右派斗争,其间上海美术家还有过“檀香扇事件”的风波,上海众多画家包括吴湖帆均卷人其中。尽管吴湖帆最终未戴上右派的帽子,但经历一番折腾后,要接原计划任命吴湖帆为院长,显然不太现实。

一直到1960年6月。在距北京中国画院成立三年之后,上海中国画院才姗姗宣告成立,陈毅市长为画院亲笔题名。

原先被内定为院长的吴湖帆,经过这么一番风雨,只被聘为画院的一名普通画师。连副院长都未轮上。平心而论。从人品、资历和艺术水准看,吴湖帆完全胜任院长一职,但从当时的政治气候考量,吴湖帆的出局,几乎是不容置疑的。画院迟迟不能成立,院长人选难定必是主要原因之一。时至今日,谁也无法断定,尘埃落定后的这个结局,在吴湖帆心里激起的是涟漪朵朵,还是暗流涌动。

原先呼声很高的赖少其,此前已经因为包庇“右派”的缘故,调去安徽任省文联主席,离开了上海这个是非之地。

让人始料不及的是,多才多艺的丰子恺出任了第一任院长,王个簃、贺天健、汤增桐(原上海人艺秘书长)任副院长。画院从酝酿到成立,蹉跎了四年之久。

画院正式成立后,上级拨出汾阳路150号一幢洋房,俗称“白公馆”,作为画院院址。

对于汾阳路150号,许多画家留有温情的回忆。1960年作为学员进入画院的毛国伦回忆说:

那是一栋带花园的三层白色洋楼(据说解放前曾是白崇禧的公馆),从北边大门进去,沿着环形的大理石楼梯拾级而上。二楼有东、中、西三个厅、四壁均是画院名师的大幅佳作,有贺天健、谢稚柳、樊少云的山水,有王个簃、唐云、江寒汀的花鸟,有沈尹默、王福厂、张叔通、郭绍虞的书法,程十发画的毛主席半身像布置在东厅中央……我们和这些佳作朝夕相伴。三楼是院长室和大创作室,我们经常看到画院的老画家在那里泼墨挥毫创作大幅作品。窗外翠竹桃李、阳光和熙。

在政治上追求进步,思想上改造自我,艺术创作上积极转型,成为20世纪50年代画家们的主流意识。颜梅华回忆说:“整风就是为了让我们这些从旧社会过来的艺术家,不断在思想上求得改造,以适合新中国的需要。当时,大家都认为:艺术要为新中国服务,为人民服务,思想改造是不可避免的。

但无论是否自觉,转型有快有慢,有无所适从一蹶不振的,能够转过来的,都是我们今天熟悉的一流名家。至今,我们仍可看到当年不少政治图谱式的作品:传统山水画里.不再有亭台楼阁、高人雅士,相反,红旗飘飘的大山、雄伟壮观的水库,或者架着高压电线的农田、背景竖着烟囱的城区,是画家们急于求成的创作捷径,也是他们表现现实的主要题材。

如果说山水画家还能够穿靴戴帽,花鸟画家则更显手足无措,花鸟名家江寒汀曾发牢骚说:“我总不能让禽兽戴上八角帽吧?”

即使吴湖帆这样的传统大家,那时画一幅《石榴图》,也会题名“红五月。一九五八年。吴湖帆作”这样的题跋。试图通过画作上的题跋,将作品与当时的政治运动结合起来,以反映画家的政治倾向,文字则一改传统意蕴,显得人民性、大众化。可以说,如此作品是画家们努力改造自我。努力融入时代的尝试。

画院成立后,为画家们提供了一个学习、交流、创作的平台,画院经常组织他们下基层体验生活,进行实地采访、采风,画真山真水,创作了一大批具有鲜明时代色彩的主题作品。题材上红色,气势上磅礴,色彩上明亮。构图上创新,是20世纪五六十年代新国画的基本模式。

从画面看,这些作品以政治化、革命化、时代化为先导,表现场景以现实化、劳动化、生活化为主体;创作手法上,吸收宣传画、年画、版画等特点,色彩鲜艳明媚,彩墨交融,至少笔墨清新,画面无不生气勃勃.莺歌燕舞。画为心声,画家们很害怕被批为心理阴暗,因此不再强调墨分五色之类的技法呈现。穿插画面的人物形象,多为革命领袖,工农兵和少数民族,革命历史题材颇能讨俏。故能画新人物的画家特别受到欢迎。

变化最大的无疑是山水画,不仅有深厚的传统,而且容易表现新气象,且地域色彩鲜明,在真山真水的创作中,涌现出一批震撼人心的全新力作。即使难以被政治化的花鸟画,20世纪60年代后的创作作品也呈现出迥然不同以往的新鲜感,色彩明媚,生活气息浓郁,青菜、萝卜、黄鱼、带鱼皆可入画,反映了画家的平民视野和生活体验。

这些新面目的作品,在画院当家人物程十发、刘旦宅、张大壮、唐云、陈佩秋、方增先、应野平等人身上,体现得尤为淋漓尽致,与之前的作品风格相比较,令人耳目一新。他们也成为新海派国画的代表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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