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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中国古代神话中的女神形象

时间:2022-10-23 13:00:03 来源:网友投稿

内容摘要:神话是人类蒙昧时代的童话,蕴含着先民们的信仰和智慧。人类文明始于母系氏族公社时代,因此在古代神话中女神的地位显得尤为重要。在中国古代神话中,女神众多而且形态、功能各异,她们是绽放于古老中国这片热土上的美丽花朵。本文以时间为序,对产生于各个时期的有代表性的女神形象进行深入分析,并对其产生的时代背景做了探讨,以期达到重新解读中国古代社会的目的。

关键词:神话 女神形象 “一神独舞” “众神齐舞” 比较

中国最早的神话产生于母系氏族公社时期,那时女性居于社会中心,因而占据神坛主导地位的是女神。随着历史的发展和时代的进步,女神逐渐改变最初的形象和地位,变成了男性神的附庸,也褪去了其神秘面纱,变得越来越具有人性。女神形象的演变过程就是生产力不断发展,人类意识形态、思想观念不断发生变化的历史过程。因而,对女神形象群体作一线性的梳理,可以从一个侧面反观中国古代社会。基于上述目的,笔者试图以时间为序,对中国古代神话中最具代表性的女神形象进行梳理,并且对其产生的时代背景进行分析与探讨,力求从神话的角度获得对中国古代社会的重新解读。

一、多姿多彩的女神群像

(一) “一神独舞”的时代 原始社会时期,生产力的低下限制了人们的认识水平,在自然力量面前,显得十分无能,所以他们把自然变化的动力归于神的意志和权利。他们认为这些变化莫测的现象都是神在指挥着、控制着。在他们的心中,一切自然力都被他们的想象形象化、人格化了。随后他们又在生产劳动中依照英雄人物的形象,创造了许多神的故事。[1]由于当时女性占统治地位,人们就用女神去象征那些神奇的自然力量。此时最具代表性的是女娲。据考证,女娲是中国神话中出现最早的女神,大约产生于母系氏族公社时期。女娲的传说散见于后世各类文献资料和人们的口头传说中,据《淮南子· 览冥训》所载,“往古之时……于是女娲炼五色石以补苍天,断鳌足以立四极,杀黑龙以济冀州,积芦灰以止淫水。”[2]女娲在此几乎成了救世主,她的存在使得世界照常运转,其功绩丝毫不亚于开天辟地的盘古。天地生成,未始有人,于是便有了女娲“抟黄土造人”的传说。据《太平御览》卷七十八转引《风俗通义》,“俗说天地开辟,未有人民。女娲抟黄土作人。剧务力不暇供,乃引绳亘于泥中,举以为人。故富贵者,黄土人也;贫贱凡庸者,亘人也。”[3]在这里,女娲不仅创造了人类,还使人有了贫富差别,这显然是后世阶级观念的最早体现。从这些传说中,女娲几乎是无所不能的,她补天、理水、造人,还解决人类的繁衍问题,其功绩真可谓是“上际九天,下契黄垆,名声被后世,光晖重万物”。[4] 《说文解字》中对“娲”的解释就是:“娲,古之神圣女,化万物者也”,[5]这无疑将女娲推到了一个衍生宇宙,生化万物的绝对地位。这种情况的出现与女娲产生的时代背景是分不开的。她产生于母系氏族公社时期,其时女性在社会中居于中心地位,因而神坛上最神圣的自然是女神。

(二) “众神齐舞”的时代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众神齐舞”的时代到来了,神坛上一派勃勃的生机之象,这个时代大致相当于原始社会末期奴隶社会早期。这一时期,由于社会分工和女性地位的改变,女神的象征意义也有了极大的变化。女神形象大致可分为三种类型:“职业型”、“多情型”和“人祖型”。

(1) “职业型”女神 伴随着生产力的发展,人类的认识范围进一步扩大,对于某些自然现象能够作出比较合理的解释。在这种情况下,让某一个神控制一切是不可能了,因而出现了具有一定超自然能力,但只局限于一点的女神,我们称其为“职业型”女神。这类女神以女魃、常羲等为典型代表。女魃,是中国神话中少有的女战神。据《山海经·大荒北经》所载:“蚩尤作兵伐黄帝……黄帝乃下天女曰魃,雨止,遂杀蚩尤。”[6]在这场战争中,正因为有了女魃,黄帝才能最终打败蚩尤,她是当之无愧的战争女神。常羲,是十二个月亮的母亲,天帝俊的妻子。《山海经》中的常羲是一个勤劳善良的妇女。但是在演变过程中,其形象发生了很大变化,她变成了姮娥,甚至蟾蜍。姮娥的神话出现在《淮南子》中:“羿请不死之药于西王母,姮娥窃以奔月,怅然有丧,无以续之。”[7]姮娥从月亮母亲变成了女贼。在这则神话中,姮娥似乎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职能,她只是作为后羿的妻子而出现的,而且还是作为一个犯了错误的女贼而出现的,由此,女神地位的一落千丈可见一斑。这个故事的定型期显然是在封建社会,女性只是作为男性的附庸而存在的,社会要求女性绝对服从于男性,因而姮娥趁丈夫不在,在家吃东西会叫做“偷”,飞进月宫成仙却要忍受永世的孤独和折磨,这有明显的惩罚意味。这类“职业型”女神,不管其形象如何,职能如何,后世又经历了怎样的发展演变,她们都具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其都具有某一方面的超能力,控制和影响着宇宙的某一方面,例如女魃是战神,常羲是月神等。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她们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批职业妇女,只是随着时代的发展,其工作职能越来越弱,逐渐从属于男性,沦为男性的附庸。

(2) “多情型”女神 “多情型”女神不像“职业型”女神那样有明显的管辖领域,她们之所以受到人们的关注是因为在她们身上体现了女性的性别特征,其中以湘水女神娥皇、女英和巫山女神最具代表性。娥皇、女英都是尧的女儿,后嫁给大舜为妻。《列女传》记录了二妃的美好德行:她们作为帝女下嫁于当时地位低下的舜却毫无怨言,而是悉心服侍他,还发挥其聪明才智,几次三番帮助舜逃脱其父母和弟弟的设计。经过层层考验,娥皇、女英和舜终于过上了幸福的生活。但是好景不长,后来舜南巡,死于异乡,她们听到这个噩耗,悲痛万分,望着舜的去处,啼哭不止,泪水洒在竹叶上化为点点斑痕,然后二人双双跳入湘江。《博物志·史补》记载:“尧之二女,舜之二妃,曰湘夫人,帝崩,二妃啼以涕挥竹,竹尽斑。”[8]湘水女神谱写出的是一曲荡气回肠的爱的慷概悲歌。巫山神女,本是帝女瑶姬,她“未行而卒”,[9]屈原《山鬼》中的巫山神女完全是一个纯情少女的形象,她“被薜荔兮带女萝”、“被石兰兮带杜衡” [10]焦急而又满怀愁苦的等待心上人到来,怅然而忘归。到了宋玉的《高唐赋》和《神女赋》里,巫山神女俨然一个追求解放的新女性。她全然不顾礼教制度,勇敢地与楚怀王父子在梦中约会。从这个角度讲,巫山女神是最勇敢,最具反抗精神的女神,在她身上体现了女性对于自由和幸福的勇敢追求。

(3) “人祖型”女神 下面将要出场的“人祖型”女神是比“多情型”女神还要接近于人的女神类型。她们是作为“英雄母亲”的形象而出现的,其自身并不具备什么特殊能力,但由于她们诞下了英雄的儿子,从而受到先民的祭奠,进而步入神坛。其中以姜嫄和简狄最具代表性。姜嫄,是周始祖后稷的母亲。据《列女传·母仪传》《大雅· 生民》等的记载,姜嫄是因为踩了天帝的大拇指印而怀孕生下弃的。弃初生时胞衣未破,姜嫄认为养不活了,便将其丢弃了,因而取名“弃”。在各种神奇力量的帮助下,弃不仅活下去了,而且靠自己的勤劳和对于天帝的虔诚祭祀,成了周的始祖后稷。姜嫄也因为孕育了后稷而受到后人的祭奠。简狄,是商祖先契的母亲。传说简狄是有娀氏之女,住在九层的高台之中,因为吞了玄鸟丢下的蛋而怀孕生下了契。像这种“人祖型”的女神还有很多很多,如华胥、女登附宝、嫘祖等。她们自身虽没有什么特殊的本领,但却孕育了超凡的儿子。她们是当之无愧的“英雄母亲”。

二、两个时代的女神形象之比较

由于时代背景的差异,“众神齐舞”时代的女神形象与“一神独舞”时代有很大不同。具体说来,其不同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第一、主宰地位的改变。产生于母系氏族公社时期的女娲是众神之神,掌管宇宙万物,主宰一切,她的地位和功能都是至高无上的。而产生于原始社会末期奴隶社会早期,定型于封建社会的女神却早已不具备这样的权威,她们只具有某一方面的超能力,只能掌管宇宙的某一方面,如以战神女魃、月亮女神常羲等为代表的“职业型”女神。第二、人性化程度的提高。女娲是一种半人半兽的形象,而产生于原始社会末期奴隶社会早期,且在其后一直有所发展的众女神基本上已经摆脱了人兽合一的形象,她们更像人,具体来说是更像女人,都具备女性温柔善良、美丽动人等特征。如湘水女神娥皇、女英就是丈夫大舜的贤内助,她们善良贤惠而且聪明,是标准的人间贤妻。第三、开始走上了寻求女性独立和幸福的道路。产生于母系氏族公社时期的女娲并不具备什么女性特征,在她所处的时代里,女性就是主宰,自然也用不着去争取自由和独立。而“众神齐舞”的时代则不同,那是以男性为中心的等级森严的社会,产生和定型于那样一个时代的女神们多是作为某某男性神的妻子或是母亲而出现的。时代赞美妻子的忠贞,歌颂母亲的伟大,唯独对其作为人,特别是作为女人的正常需求置之不理甚至粗暴对待。因而,这个时代产生出了不少具有反抗意识,勇敢追求自身幸福的女神,“未行而卒”的瑶姬变成了巫山女神,她敢于突破时代对于女性的束缚,勇敢追求自身幸福,终于在梦中达成了心愿。那正是一个女神大胆寻求自身合理欲求的满足,勇敢走上追求女性独立和幸福道路的可靠见证。

注释:

[1]游国恩、费振钢主编:《中国文学史》,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8年。

[2][4][7]顾迁译注:《淮南子》,北京:中华书局,2006年。

[3][宋]李昉:《太平御览》卷七十八,北京:中华书局,1960年。

[5][汉]许慎:《说文解字》,北京:中华书局,1963年。

[6]方韬译注:《山海经》,北京:中华书局,2009年。

[8]袁珂:《古神话选择》,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79年。

[9][晋]习凿齿:《襄阳耆旧传》,太原:山西古籍出版社,1974年。

[10][楚]屈原:《山鬼》,董楚平注《楚辞译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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